16二
男人站在解剖台前，天花板顶部的白炽灯光柔和而明亮地落在他身上。
房间里，福尔马林特有的气味挥发在他鼻翼间，他深吸了一口，胸腔里似乎掺满了消毒水和尸体腐臭的发酵。
他的手指从蓝色橡胶手套底拂过案台上放置着的一件件刀具，脑海中掠过了一瞬而至的灵感，让他捡起其中的一柄手术刀。金属独特的坚硬和冰冷为他的内心带来一份神秘的力量，它让他心里生出平静无比。
现在，他在他的呼吸里，在灯光流逝的分秒里，强烈感觉到想要切割物体的蠢蠢欲动。他的声调略微扬起，虽然他已足够去克制，可喜悦依旧从身体里盈满、渗出他的皮肤和毛细孔。那是轻微地，肾上腺在加速分泌的气味。
他朝一旁的助手宣布：“我们开始吧。”
秦明满怀兴奋，已是迫不及待要和面前的这位被重新演绎和进化的“艺术家”交谈。他会从“他”凝固的生命形态里挑剔出一丝一毫那些不属于死者本身的线索。他会替“他”向世人阐述，杀死“他”，并将“他”的尸体展示在人前的狂徒是谁。
没有杀人者可以逍遥法外。
越是自以为聪明的行凶者，他越要从人群里把“他”揪出来。他要在世人面前将“他”的遮羞布扯落，让“他”赤裸裸地意识到“他”自己是何其肤浅而又愚蠢可笑的存在。
“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个神经病。”林涛呷了一口马克杯里的黑咖啡。据说爱喝黑咖啡的男人会在女人眼里看起来更Man，所以最近他找老秦软磨硬缠，让他把给自己泡得卡布奇诺改成纯黑，的确是苦得不要不要的。
“涛哥，咱们这位凶手切割人体的技术可一点也不输给老秦。我觉得一个精神错乱的人肯定做不到他处理这具尸体的程度。”大宝捧着马克杯里的蓝山闻了闻。
林涛坐在那狂摇头，“宝哥，你说咱们这回是不是真的要碰上一个大咖，跟舌尖上的美国里的那位似的，品味高，智商超人，超级难缠，还神乎其神的变态始祖级别的杀人魔。那也太倒霉了吧？”
大宝立刻贴心地安慰道：“不怕，咱们不是还有老秦吗？老秦现在也是个大咖，变态程度就算随便跟人说他是个冷血杀人魔也完全没人会反对的。而且根据动物界，雄性生物对地盘领域的统治意识，美国的心理学犯罪专家们分析和研究过，同一地盘里是不可能并存两个连环杀手。所以，在我们龙番，只要有我们老秦在，就绝对不可能发生另一个抢地盘到他地头来拉屎。”
走到他们身边的秦明，一手夺过了被大宝捧在手里的自己的咖啡，冷冷道：“想死是吧！”
大宝何其无辜地耸了下肩头。
林涛皱着眉头去舔杯子里的纯黑咖。苦得他这一脸呦，挤眉弄眼如同在作怪似地跟一旁的大宝打哑谜：你头怎么了？
大宝把靠在椅子里的身体朝涛哥挪了挪。根据她多年养猫的经验，老秦可能到思春期了。只是秦大法医向来走高冷路线，这种俗事反而让他很难开口跟身边的人说：他想要个女朋友。
所以，作为秦大法医身边的唯一两个知己兼亲友团，林涛和大宝真心明白地点了点头。得赶紧地，给他们家秦明找个大嫂回来。
还是这件案子。最近隔壁的绿藤市，听说发生了多起奸杀后，抛弃、展示尸体的连环杀人案。这件案子跟其它大多数奸杀案很不同的是，受害者都是男性。年轻、漂亮的男性，俗称小鲜肉。大宝想，她至今都没有遇到过颜值高，还懂体贴女朋友的好男人，以致能顺利地把自己嫁出去，可居然这社会上还有人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，把歪瓜裂枣里硕果仅存的帅哥摧残、杀害。绝对，绝对非要抓住这个死人渣不可。
她可忍受不了生活在一个没有漂亮小男生可看的世界里。如果今后她的生活里，她只能看着老秦犯贱和老林卖傻，No！No！No！
谭局正笑眯眯看着会议中刚刚走神，又刚巧就被抓了个正着的倒霉大宝。想想她大宝在实验室里有什么烂肉、尸块是没见过的，她岂会被局长一个微笑吓破胆。
就在大宝一个心虚的微笑里，就听到谭局跟大家说：“鉴于整个案件都充满了一种对我们警方的挑衅意味，上面要求我们必须尽快破案，决不能让我们跟在这个凶手屁股后面，处处被动。现在这个案子既然和绿藤市的连环杀人案有交集，这样，秦明，你就到他们那里，一同协助绿藤刑警队侦破这起案子，把凶手绳之以法。我们自己局里的事嘛，秦明不在，大宝也要多辛苦一下了。……”
会议开得差不多，谭永明从椅子上站起身，林涛凑到大宝身边，小声跟她说：“听说绿藤警队里有个搞电脑犯罪分析的妹子，人长得挺漂亮，重点是未婚。属于技术流。”
大宝贼赃笑了一声，贴着涛哥耳旁，很是贴心地告诉他，据她今日翻阅星座占星专栏，摩羯座在这个月容易红鸾星动，要犯桃花。
瞧瞧他们两个，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还没谱，连自己的人生另一半在人海茫茫的哪一头都不晓得，为了未来的秦嫂，多么地劳心劳力。
2017-3-9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