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板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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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【靖蔺】吴山夜话03

    婢女跪在堂前,苏家的老爷正高坐在上座。仆从们手持棍棒,站满左右,恰把整屋子的人都拦在一起。

    绣娥泪眼婆娑,哭得肝肠寸断地悲伤模样。

    苏伯榆隐忍不语,眼中却有一团仇火,似要将他眼前所有人都烧化成灰。

    一个白面书生站在这个被问责的婢女身旁,脸上带着笑,笑容亲善。他对苏家的主人道:“看来您家的婢女是一门心思要把嘴边的谎话扯到底了。如今我们是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。到底理在谁身上,无外乎是刑讯这一条。苏老爷心里如若真是想要为苏小姐的死讨个真相,便请动刑审一审这嘴硬的丫头。”

    “老爷我是冤枉的!”跪在堂前的婢女把头磕在脚下的地砖上,坚持道:“今天午后,小姐要我传话萧公子,约在黄昏后花园相见,我没有胡乱讲。我真的实话实说了。老爷,我真的不知道小姐何故要投井轻生?奴婢真的不知道!”

    “今日正午,苏老爷客客气气地宴请萧公子到府上做客。酒宴自黄昏前开席,在场各位一直与萧公子作陪,敢问他可曾中途离席过?苏小姐既是大家闺秀,自然应是循规蹈矩地人;萧公子又是初来贵宝地。现在唐突地造谣说二人私下里偷偷摸摸约见,荒唐至极。”

    贾书生一副怒目瞪视着苏家这位姓萧的贵客,声音虽不高,却甚是愤恨不平。“谁又晓得是不是他私底下偷偷勾引苏小姐呢?”

    萧景琰一副坦荡地接道:“男女授受不亲,我虽一介武夫,至少也懂得规矩。于情于理不符之事,我萧景琰不会做。我只说最后一遍,我和府上的苏小姐并不相识,也未曾谋面,议论到此为止。”

    他这副强势的模样刺得贾珍似乎浑身都是刺,便不罢休道:“敢做不敢当……”

    列战英走上前,带着满脸的厌恶,伸手抓过贾珍的衣襟,一把提起。吓得贾珍把自己要说的话都吓掉了。

    何子柯见对方忽然非难自己的朋友便来出手相护。而家仆们又怕苏家的这位表少爷会吃面前这个武人的亏,也都提了棍棒到何少爷身前护卫。

    贾珍已经吓得面色煞白地直哆嗦,列战英甚是厌恶这厮的懦弱,兼无能。他想就凭这种货色,居然也敢站在靖王面前污蔑靖王的为人。只恶心地想一拳擂死这废物。对面前围上来的人,更是狠瞪了一眼,似在警告对方:若再不知好歹,别怪我不客气。

    苏家的家仆平日里做惯了欺霸乡里的事,个个也是逞凶斗狠的角色。一时间,相持着的双方竟隐隐生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杀气。

    殷若离看着这些冲动地男人们,眼中分明落满笑意。

    萧景琰不是不讲理之人,更不是一个怕事之人。

    他敢单刀来赴苏伯榆的酒宴,自然是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。他们凶狠也好,他们作恶多端也罢,只要是在他眼前做了违纪犯法的事,他必然要代王法惩办他们。只因在他心中,这天下违纪乱法的人太多,恶人做的无法无天之事也太多,所以他要为天下人做表率。即便这天下已乱了章法,至少这天下还有他这个坚持公平和公道的人。只要公道不灭,自然会在人心中燎原。

    蔺晨对着这人这张脸,忽然觉得有意思的很。

    他已经忘了前日梦里那“蛇”天生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,大抵绝不会是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人的这份耿直憨厚相。而面前这张脸,又真真切切与他梦中所梦之人别无二致。

    他想:这人我欺负得,你们又是哪来的货色,也敢在我跟前欺负我的人?

    给你们点颜色。他心意已定,嘴角只翘了翘了。

     

    屋中的灯火通明,忽然尽熄。大厅里立刻漆黑一片。

    蔺晨怕一片黑里,有人不长心,磕着碰着他的宝贝儿,一个箭步上前,去牵过了萧景琰的手。

    萧景琰不知来人是谁?又为何缘故拉住他的手?本想收回自己的手,忽然听对方凑到耳边,低声对自己道:“是我?”立刻收住了要出手的拳头。

    何人?萧景琰等了一会。

    蔺晨自顾笑呵呵地拉着美人的手。

    此刻萧景琰忽然发现,对方除了刚才说的那二字,原来并无其它话再对自己讲的。不免郁闷地皱了皱眉头。

     

    厅堂洞开的门前,忽然飘来一盏盏幽冥的青火。这忽如其来的鬼火震慑了屋中所有人。胆小的人惊呼出声,鬼火如有灵性般,便朝着屋子里涌来。

    “怕不是苏小姐的鬼魂要来索命了吧?”黑暗中有人说道。

    忽然间,这一团飘忽不定的幽冥中,好似真的就生出一个清癯地身影,正缓步走来。

    满屋子的黑里恰被映照出七分地鬼气森森来,而人心里又怀着三分的鬼胎。一时间,无人疑它,俱是心惊胆战一片。

    绣娥立时惨叫一声,扑倒在地上,向着身前、左右这团,团团围住了自己的鬼火叩首,求饶起来:“小姐你不要找我来索命!不是我害你的。不是我!是书生害你跳得井!小姐你不要来害我的命!……”

    鬼火无声熄灭,黑暗复又一片无明。

    萧景琰忽然反握住了手里这只手,“是……”

    蔺晨把脸凑到他跟前,一张又薄又柔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前,轻轻跟他“嘘”了一口气。鼻息间似有若无地撩过一股异香,清淡地很,却仿佛又能侵髓蚀骨。将他心中的疑问竟吹得烟消云散,似乎连他的魂也一并被吹出了很远。

    萧景琰忽而忘掉了身边所有的喧闹和纷乱,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正牵着一个人的手。那人与他,只近在咫尺。

    2017-12-3


     

    靖蔺诚楼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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