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板鸦

  1.  19

     

    【诚镜】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

    雨丝,清清冷冷落着。敲打在青瓦上,溅落在盈满的缸中,浸透在细水长流里。丝丝缕缕,轻叩在耳畔,交织在天地间。

    院落小门在雨幕里“咯吱”一声,由外朝里拉开,女人的脸上忽然露了一丝讶异。

    门外的雨里,一个年轻人转过身来。朝她走来。一把雨伞递到她面前。

    明镜才想起,原来是阿诚回来了。

    明诚一袭长衫,浅翠色的料子,配着一幕雨,再有一把三十二骨节的油纸伞,渡口边,杨柳沫着淫雨,一段《断桥》的起板就忽然闯进了她的脑子中。

    明镜接过他的伞。“才刚回来,怎么不好好休息。一大清早的,就站在雨里,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,玩雨呢?”

    明诚干干净净的脸上,扯起一个干干净净的笑来,朝她道:“大姐,我国外回来都睡了两天了,真在床上躺不下去了。起来到屋外听听雨,再随便走走,怀旧一下。”

    “也是,要是明台呀,住了两天,早就自个买了车票逃回上海,趁我不在,胡作非为了。”

    “那是他还小。我长大了。”阿诚道。

    明镜听完,笑着摇摇头。

    “大姐,脚下有水,小心别湿了鞋子。来,”

    “什么?”

    “我抱你过去呀。”

    “什么?”明镜又问了一句。

    明诚一把便把她打横抱起,“大姐,我长大了。抱的动你。撑好伞,别淋湿了自己。”

    说完,一步一步,踩着脚下的水花,往外走。

    明镜有一丝措手不及,有一丝狼狈。看到他一副长高,长大了的模样,心里又是一丝骄傲和自豪的。便把一手环过阿诚的后背,搭在他一边肩头,一手撑着那把伞。罩着他,也罩着自己。让他抱着自己走在雨里。

    “是呀,我家的小弟们个个都长大了。是我自己忘了,我老了。”

    “大姐不会老,您永远都是28岁,花容正茂。”阿诚抢道。

    “就知道和你大哥一样,油腔滑调。”她用伞柄轻轻敲了下他的头。

    阿诚“哎呦”了声,“大哥是油腔滑调,我人老实,我说的是实话。”

    明镜和他说笑打趣着:“是,是。你和明台都是老实的,就是你们那个大哥不好的,上梁不正下梁歪,把你们两个老实的孩子都带坏了。”她把脸朝明诚的耳边靠了靠,“说,自己一个从国外跑回来,是不是你大哥又在外头做了什么不让人省心的事?”

    明诚一愣,怀着一脸心虚躲开了明镜扑在他身上的香水味。

    “大哥。先生知道明家家规,不敢在外面胡作非为。”阿诚被这股香水味熏的有点醉,有点痴,还有点晕头昏脑。又多余的解释了一句,“他又不是明台。”

    “明台至少还是让我省心的,你大哥呀,我是想替他操心都操持不起了。阿诚,你说,他是不是还在为他那个师妹怨我?”

    “大哥心里您永远是最重要的。没有什么比家人对先生更重要的了,这一点,我跟您保证。真的。”

    明镜嘴角翘了翘,轻轻说了一句,像是说给自己听的。“那是自然的,他是我弟弟嘛。”

     

    明镜一脚才从分公司大门里踏出来,一个年轻人喊了声“镜姐”,朝她热情的贴了过来。

    她只好朝粘到跟前的这人面前退开了一步,一下子却摔进了跟在她后面,正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明诚怀里。明诚一把扶稳了她,不客气地朝面前的年轻人看了看。

    年轻人也在看着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白脸。

    “顾少爷,你好。”明镜站稳了脚步朝面前的年轻人打了一个招呼。脸上带着一副客气和礼貌。

    “镜姐还是叫我小顾吧,顾少爷叫的生疏了。镜姐,”那年轻人朝她伸出手来。站在明镜身后的阿诚一把上前,扣住了这登徒子的手腕,反手一拧,把他一条手臂扣在了他身后。

    顾绍桓先是一愣,待到被反拧在身后的手臂传来阵阵痛和麻,知道自己今天是要在这小白脸手上吃亏了。却也不喊讨饶的话,只拗着脾气要把自己的手从这小白脸手里硬抽回来。

    明诚对他自然不会留半点客气。小兔崽子,敢在他面前调戏他家大姐,简直就是四个字:色胆包天。不知死活!

    “阿诚。”明镜喊了一句。

    “这人没大没小,我替大哥收拾他。免得别人以为我们明家没有男人在,都敢无法无天了。”他也不服气的喊了声。

    “两个人都别给我胡闹了。要是不听,那以后谁都别再踏进我家的门。”明镜火大了,朝两人开口呵斥起来。

    阿诚不服气,但也只得放手。走回明镜身边站定。看到那个大少爷的眼里分明就是不服气,肯定在心里骂他了。阿诚不客气的就朝他冷笑了声。

    顾绍桓揉着被勒红的手腕,眼睛死死瞪着面前的小白脸。

    “小顾找我有事吗?”明镜脸上挂着一个客套生疏的微笑问。

    “我送你花你不要,说我铺张浪费不如送白菜,今天我让人挑了两担小白菜来,镜姐你还有什么话说。”顾绍桓赌着气朝她回道。

    明镜伸出手,揉了揉太阳穴。

    明诚看了看顾少爷身后那个挑菜的人,和他搁在脚边的两框水灵的小白菜。抖着肩膀笑了起来。佩服!

    “挑两框小白菜追女人,你丢不丢我们男人的脸?”一个咋胡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    明镜抬头看去,就见她家小弟从看热闹的人群里直朝她奔了过来。她迎着他跑来的身体张开手臂,明台跳起来,飞扑进她怀里。

    “姐,你忽然看到我,有没有吓一跳?”

    “吓的妆都掉了。你下来。快别闹。”

    “没闹。我这几天在学校特别想你,就跑回来看你了。”明台搂着姐姐的脖子,转过头,朝顾绍桓吐了一个舌头,又赶忙抱住姐姐,在明镜脸颊上亲了一口,才从她怀里退开。挽过了她的手臂,“我们回家!”

    顾绍桓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亲昵的姐弟,大声道:“我的小白菜呢?”

    明镜转过头,对站在那的两人开心道:“阿诚,把菜挑回家。我家明台回来了,难得高兴,小顾也一起到家里吃顿饭吧。”

    她身边的明家小少爷也回过头:“阿诚哥,还有我的行李。帮我提回来。”

    说完两个人高高兴兴手挽手的朝前走。

    我家明台/我的行李,顾绍桓和阿诚狠狠朝那个在明镜跟前装可爱的小男人呸了声。

     

    “开水烫小白菜,香菇炒小白菜,小白菜肉丝汤,阿诚哥你敢不敢再来个白豆腐炒小白菜?”明台不满的朝端着一盘西红柿炒蛋走进大厅来的明诚数落起来,还没等阿诚那句“我回家是给你做饭的吗”抱怨出口,他已转过身去找大姐撑腰。

    “姐,我要吃鱼。西湖醋鱼,红烧鲤鱼,奶白鲫鱼汤,咖喱鱼块,随便哪一种,我不管,我要吃鱼!”

    明镜听小弟一闹,对着桌子上的各种小白菜混搭也摇了摇头。“阿诚,把剩下的小白菜拿隔壁农家去分了。给明台烧条鱼去。他喜欢你烧的那个味,难得回来一趟,就给他做一回吧,解解他的馋。”

    得了大姐的令,小少爷举双手欢呼起来。

    看到大姐一脸高兴,阿诚自然不愿拂了她的好心情,心里又不想让明台这小子太得意忘形,撅了撅嘴,“鱼我烧,我可不管抓。你要吃自己到前面池子里捞几条回来。你能吃几条我给你做几条。”

    明台从长条板凳上站起来,挽高了一边的袖子,“我跟你说,浑水摸鱼,一向可是我的强项。”也不等明镜说“你瞎忙什么”,人一溜烟就朝外跑了出去。

    顾绍桓也站了起来,“我要烤鲫鱼,抓几条烤几条吗?”

    明诚一手扶在了自己额头上。

    顾绍桓就从位子上站起身,出门去找明家小少爷。

     

    河塘上,明台站在河边的台阶上,接过下人匆忙找出来,给他捞鱼的网,伸进河里一通搅和。

    跟在他身后的顾绍桓一脸嫌弃对他道:“你行不行?”

    一艘渡船靠了岸,一个男人,西装革履的从船上下来,沿着渡口走过他们身边。丢下一句,“又在瞎忙什么?”

    明台头也不抬道:“抓鱼。”

    头戴礼帽的男人只摇摇头,顾绍桓就看着他提着一口箱子,朝明家老宅打开的院门走去。身后的明台大叫了声“我的鱼!”又“哇”了声,顾绍桓眼明手快,一把拉住了他打滑的身体,没让他一脚滑进面前的河里。仆人过来,淌下河,帮两位少爷把扑腾的鱼一起抓进脸盆里。

    “先拿回去给我阿诚哥烧条红烧的,晚上我还要西式烤鱼排的。我可要让他每个口味都给我做个遍。”

    “还有我的烤鲫鱼。”顾绍桓可不愿意他们把自己给忘在一旁。

    明台站在他身边朝他笑道:“那你可有口福了,我阿诚哥手艺可好了。你要几条?来,我多给你捞几条,吃不完打包带回去当宵夜。”

    “好。”

    “哈哈,你还真是不跟我客气呀。”明台拍了拍他的肩膀,好像忘光了顾大少爷就是那个死皮赖脸嚷着要追求他大姐的登徒子。

     

    明楼把皮箱放在脚边,端正的在餐桌前坐下,朝桌子上一桌的素菜扫了一眼,挑了挑眉,对站在那还一脸发懵的明诚道:“我要吃红烧肉。”

    “没有。”明诚甩过头,忽然生起气来,不理他,只管往外走。

    明楼对着他的背影,苦笑的摇摇头,倾过身去,对坐在旁边的姐姐道:“你看,我们家的孩子,脾气真是越养越大了。”

    明镜冷哼了声,“你要不是真把他惹恼了,他会给你脸色看?”

    明楼被她呛的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,只好虚心的朝姐姐认错道:“大姐说的是,这次算是我做错在先。所以也只能我自己特地过来请他回去。大姐就帮弟弟多说几句好话吧。阿诚听你的。”

    “他是听我话还是听你的话,你心里最清楚。”

    “好吧,好吧,等一下我自己去劝。谢谢大姐给我这个弟弟薄面。”

    明镜端起面前的酒瓶,自顾给自己的杯子斟了一杯,嘴角浅浅笑了笑,问:“你到底做了什么,能惹阿诚这么生气?”

    “……”明楼一下子挺直了后背。

    明镜点了点头,“看起来明大少爷又昏头了吧?”

    明楼立刻接道:“弟弟我已经痛改前非了。”

    明镜也懒得管他。既然阿诚不肯说,要替他这个大少爷藏着掖着瞒着她,她管那么多干嘛?无非是自己给自己多找气受?不管了。端起酒,抿了一口。对胞弟道:“你也满上,陪姐姐喝一杯。”

    明楼听话的朝仆人给他新摆上的酒杯里倒上酒。

     

    阿诚站在二楼窗前,眺望着窗外的一片湖光春色。明镜,明台,顾绍桓三个站在河堤边。两个小的正围着大姐嬉闹。看到大姐脸上的笑容,他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。

    明楼走了过来,张开手臂,把手掌左右撑在窗台上,也把阿诚的身体,困在了他自己的怀里。

    他贴着他的耳畔,轻声问:“真生气了?说走就走,就留了张纸条,自己从巴黎飞回国,你不知道我会担心?太使小孩子脾气了。”

    “我是小,看不懂你们大人的事。”阿诚推了把困住自己的明楼,明楼不让开。他忽然就忍不住肚子里的火气,对他道:“她和她先生关系什么样我不懂,她和先生你在一起,你们又算怎么一回事?我只知道,她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。你有没有想过他们。你会娶她吗?大姐会让你们在一起吗?”

    “她不会离开她丈夫的。说到底,我也只是她和她先生爱情游戏里的一个玩具。”明楼环着阿诚的身体,朝楼下那两个最亲最熟的背影望着。

    阿诚回过头来,贴着他的脸面,瞪着他。“那又怎么样?难道你和她偷情,介入到她的生活里去,不是在破坏他们的家庭,不是在伤害两个无辜的小孩子?你们大人嘴里随便玩玩,想没想过孩子们?他们很无辜!”

    楼下的明镜忽然朝他们这边转过身,挥了挥手。脸上的笑容映在一层薄薄的阳光里,映在身后的一片波光嶙峋里。像保罗·西涅克的一副风景。

    明楼贴着他的脸,把脸颊从阿诚脸颊上擦过,朝窗外的明镜喊了声“大姐”。

    明台也回过身来,在一片晃眼的波光里朝他招手。

    可有些事你不懂。我何尝想过要去伤害别人的家庭,只是不得不去做而已。明楼在心里跟身边这个最亲最近的人解释。

    明台朝背着身的阿诚喊。阿诚转过身去,看到小少爷快活的样子,心头蒙的那层雾便被扫开了些,心情也跟着无由来的快乐了些。

    明台递给了明镜一朵花,忽然朝站在一旁的顾绍桓喊了起来,“别动,那是我姐种的树。不能折。”

    “镜姐喜欢种树?”

    “种树育人呀。”

    楼下两个人在吵闹。

    明楼环紧了阿诚的腰,把头靠在他肩上。“今天晚上我就要坐火车去哈尔滨,要五、六天才回来。办完事我会坐火车到上海,你和我一起坐飞机去香港,然后转机回巴黎。我可不想一个人拌番茄酱煮意大利面吃,我也不喜欢那些硬邦邦的面包。你知道的,没你在我身边,我迟早要饿死。我现在是离不了你半步了。”

    阿诚没理他。

    明楼又把头抵在他肩头,“你不在这几天,我都瘦了。你要罚我大哥也认罚了,你还不肯消气?难道真要我把枪架在你头上,逼着你跟我回去?”

    “大哥你看大姐手里那花,是不是你种的那几盆牡丹?”阿诚忽然道。

    明楼朝外探出身,吼了句:“死小子,你摘的什么?”

    明台一下子想起那几盆牡丹向来是他大哥的宝贝,忙道:“这花我送我大姐的。我姐国色天香,这花跟她正配。”

    顾绍桓点着头,也把一朵开了一半的牡丹花拿给明镜。

    明楼在楼上气的跳脚。

    “混账!谁让你们倆拔我的花的!两个偷花贼!”

    “大姐肯喜欢,那才叫锦上添花。是不是,大姐?”阿诚也朝楼外的人喊。

    明镜只笑的开心。

    明台喊道:“阿诚哥,下来烤鱼了。我们烧烤架都搭好了,就差你!”

    阿诚答应了声,不客气的用手肘撞了下纠缠他不放的明楼,“让让吧,先生。”

    “多烤两条,给我火车上当宵夜。”明楼对他扯着脸皮笑。

    “你不是吃过红烧肉了吗?”阿诚一脸嫌弃,“蹬蹬”就从他身后跑下楼去。

     

    明镜把耳鬓一缕吹乱的话撩到耳后。看着面前三个大男孩。那么青春,那么活泼,那么快乐。心里也充满了快乐。

    2016-2-14

     

    终于赶在2.14过完前,贴好了。今晚,我先“汪”为敬!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  伪装者同人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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