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板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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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【彬诚】食7-8

    他们为我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,我要做的就是严格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。但谁都听过一句话:计划赶不上变化。

    我只能由衷的祝福:好运。

     

    “击毙。”一声高喝后,现场各处陆续传来“击毙”、“安全”等回复。

    枪战已经结束,荷枪实弹的特警们开始打扫战场。

    ……

    我在失联三天后,重新回归我的日常生活。鉴于我和老白签了保密协议,我将对这三天发生过的事守口如瓶。意思就是说,不管任何人,都无权让我开口谈这三天里发生过的事。

    何靖诚特地请了年休,守在事务所门口堵我。我们一照面,他恨不得扑上来要把我吃了,一副气势汹汹问我这几天到底去哪了?

    我知道我当年自杀未遂那事搁他心里头让他挺有心理阴影的,我不怕他把我跟馨诚想歪了,我怕我老实跟他坦白我去跟人混黑道了会把他吓成我妈,我真怕。

    我们在我的办公室呆了一会儿,我稍微处理了几件日常琐事,然后跟老何出了趟门,找了一个老何相熟的人,过户了一套二手房。办完相关过户手续后,转眼间回到解放前。一想到我负债累累的贷款,我心中不免生出一份悲凉来。我悲戚万分的告诫自己要好好工作还房贷了。

    何靖诚本着一张脸坐在我车里,问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    我都搞不懂他问的是什么意思?我自顾系好安全袋,老何见我不理会他,又问了一句:“金屋藏娇。”

    我转头看了他一会儿,未了,不情不愿道:“有这么明显吗?”

    他一副吃惊不已,反问我:“你不至于吧?” 

    “馨诚出院后我总不能让他窝在我爸我妈那养着吧?要不你替我养他一阵子。”

    老何爽快地甩了甩手。

    我轻翘了翘嘴角,把我的打算告诉他,“这几天我会把房间收拾好,等馨诚出院后,让他搬到我那住。我想有我在,他会安份点的。”

    老何磨蹭着系好安全带,带着一副忧心忡忡问我:“你听过创伤后应激障碍吗?”

    是呀,生活不易。现在唯一让我感觉松了一口气的是,何靖诚不再惦记着追问我过去几天去了哪里,干了些什么。

    我们开车去了医院,一起探望了赵馨诚。他很乖的躺在床上,这会还下不了地到处去撒野瞎折腾。

     

    周龙睡了整整一天一夜,要不是忽然被院子里一个小屁孩玩的炸炮响声惊醒,他的两个手下都快要以为他们的大哥就这样长睡不醒了。

    电视新闻里在重播警方侦破的一起境外非法枪械走私案。画面切到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冲入铁门紧闭的一间私人厂房。新闻主持人播报了被警方歼灭的犯罪团伙人数,一张被修复过的单寸照被放大后拉伸进画面里。

    那还是周龙十六、七岁时的模样,稚嫩的脸上故意装出一副阴沉和狠毒。现在的他如果还看到哪个小弟在他面前摆出这份痞子相,他会先削对方一顿。

    电视里没有提到那个男人。他把电视频道转了个遍,确认任何一个台的新闻里都不再有关于这起案子的报道后,把手里的遥控器重重砸在土胚墙上,摔得撒了架。

    两个小弟都杵在房间另一端,分左右把着门,也都不想上去惹大哥。看得出来,大哥的起床气挺大。

    周龙不信死亡名单上有那个男人。一开始他并不确定这个戴着一副金边镜框的小开是不是警方的卧底。他身上的味跟警察的味不一样。周龙干军火走私跟道上各色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,他曾听他的“前辈”们说过,有一种人,身上带着死人味,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,那味用鼻子闻都闻得着。这种人极其危险。

    现在他知道这不是死人们留下来的传说。以前他认为自己就是个从死人堆里摸爬打滚过来的人,他就是天生的煞神。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被称为“死神”的人。 

    周龙满脑子里都是“他”,从“他”走进来,冷冰冰扫了在场每个人一眼起,然后无关急要的虾米似乎自动被这双眼略去。花姐说“他”身上有男人的味道。他只知道“他”的目扫过自己,他感觉神经里有一种汗黏黏的滋味,那和花姐抱在一块时的汗黏黏味不同,那更像一个男人开完枪后的感觉。他还在寻思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哪里古怪,或者说“他”身上哪里有不古怪的,场面话只是寒暄了那么几句话,“他”已经不动声色的挑拨了老纪跟禾子,而他做为一个炮灰,被从他们平起平坐的地位里排挤出去。

    他被放到了外层,这也是周龙能在警方的围布中逃脱的唯一侥幸。他想他是命大的,虽然老纪和禾子挤兑掉了他,可他们都死在交易现场,而他活着。他不免想到花姐,硬不起来的老头都说女人是祸水,现在花姐也死了,他想,他们终归好过一场。不为他的兄弟们,为了这个女人,为了他自己的女人,他要干掉“他”。

    没人能愚弄他周龙,被人愚弄从来不是他的规矩。他要杀了“他”,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手段。他要让所有人知道,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玩小聪明。

     忽然,他又想起这个男人把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的那一瞬,汗黏黏爬满他的脊背,渗透他的骨髓,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死人味让他厌恶非常的吼道:“找出那个小开的身份。他一定是警方的卧底。我要杀了他!”

    小弟们愣了楞,提醒了句:“龙哥,警方现在在通缉你呢,咱不走吗?”

    “走。”周龙阴沉沉扯了个嘴角,“走之前,我们要给这帮人留点礼物。”

     

    赵馨诚在黑夜里睡得并不踏实。当他躺在黑暗里,闭着眼睛时,他会忽然感觉到一个影子靠过来。他不知道它是谁,或者什么东西,但影子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边。渐渐的他明白,它叫做恐惧,隐藏在人的心底。现在,它躲进了他的身体里,局里特聘的心理专家们等着把它标注为他的心理疾病,而他的同事们会在背地里把他看成一个孬种。而所有的这一切在赵馨诚看来根本是在扯淡。他能感觉的到周围的空气里充满一种雀跃,他身边的人都在期待他变成一个疯子。一种充满癫狂的躁动情绪。

     

    黑夜在狂欢,我能感觉到空气里充满躁动的雀跃。

    我穿过街巷,从一个个陌生的人身旁路过。一辆车子挤进人来人往里,车灯扫过人群,人们如受惊的鱼群散开;当车尾灯光滑过窄巷远去时,我看见人群重新聚拢,像鱼群优雅而雍容的游在大海中。

    阿凯搂着女孩,正用五音不全的调子对着长颈啤酒瓶口深情的嘶吼。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歌王,歌词里的深情把他的吼声撕扯的像一条破抹布,他完完全全的陶醉在自己的歌里。周围的陌生人不住的对他发出嘘声。也有好事的家伙用筷子敲着酒杯给他伴奏。喝彩和喝倒彩的各占一半一半。这些阿凯全都不在乎。他唱到动情不能自己时,就猛灌一口啤酒,重新又吼叫着把唾沫喷的身旁的女孩满脸。

    女孩一次次推开这个酒鬼来表达她的不满。男人却整晚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。也许她已经厌烦了跟他之间的拉拉扯扯,已经连表达对他的厌烦都烦透了。

    一个人忽然走了过来,把她从她男朋友身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。当阿凯意识到面前有这个男人的存在时,他从位子上跳起来,用破音的嗓门吼了句:“干嘛呢你!”

    男人眼都没眨一下,直接拿起桌子上一瓶啤酒,朝酒鬼的头上砸去。玻璃碎末飞溅,被砸破脑袋的人低吼一声,周围其他的客人们都吃了一惊。女孩在大叫起来。

    他很快推了她一把,跨步上前,抓过年轻人一头湿漉的短发磕在桌板上。

    阿凯整个人都摔进了桌子里,“轰隆”一声,把一桌的酒菜都压翻在身下。他的同伴站在门口,离他近旁的几个客人立刻朝外逼祸,当他们撞到他时,阿飞才才回过神来。他马上就朝被打的阿凯跑去,但拥挤的过道上,从店里涌出的人群却把他朝外推挤。

    阿飞伸手摸出后腰上别的枪,一只手打开保险,一只手推开迎面撞着他的人。所有人似乎都发出了喊叫声,所有的喊叫声似乎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。他只感觉这片喊叫声里他的头都大了。

    “他”一脚蹬在阿凯的脸面上,弯下腰,从年轻人的腰间摘下那把手枪。起身,朝躺在地上的人的脑袋开了一枪,转身,隔着人群,一枪爆掉了那个正举着枪的年轻人。

    女孩除了尖叫,只顾着尖叫。

     

    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。在黑夜里,它跟着我的脚步声合奏。我们雀跃不已。

     

    周龙屏气呼吸,他的心跳的飞快。那个影子走在他面前带给他一种强烈的喜悦,他要奖励自己,如果他的心跳能安静一点,不像擂鼓的响声般,让跟踪着的人影惊动。他会奖励他自己的,他发誓,他会杀了这个男人来奖励他自己。

    他几乎迫不及待要去杀了他。嘘!

     

    我停在漆黑的走廊上,从口袋里摸出钥匙。背后一个硬物顶在我腰上。有个声音在我背后说:“别动。”

    我感觉到他的手放在我身上,一阵摸索。

    我的手举着钥匙,钥匙插在锁孔里,我问:“你是谁?”

    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。小老板,是吗?”

    我轻扯了下嘴角,说道:“你认错人了吧。”

    他把枪顶到了我的后脑勺上。“嘘!你想怎么死?我可以成全你。”

    门忽然开了。馨诚站在门里,看着门口的我,和我身后的男人。

    这样的碰面让我们三个人都小小吃了一惊。

    馨诚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拿枪顶着我头的男人。他曾经差点掐死过他。

    周龙也认出了面前的这个警察。他以为他已经摔下山崖摔死了。他朝他扯了扯嘴角。他知道他自己是对的,身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警方的卧底,他和这个警察都是一伙的。

    我看见馨诚的眉头拧了拧,带着一脸厌恶,问我:“你他妈在干什么?”

    他伸手拽住我的衣领,把我往他身上带,同时飞起一脚踹向那个被一起拽进屋里的匪徒。

    我借这一带之力,扣住馨诚的胳膊,停住我向前跌的冲劲,让自己刹住脚,一个返身,上前一步近到周龙跟前,在他惊慌着想举起射我时,我扣住他的手腕,把这条握枪的胳膊反拧在他身后。馨诚向我甩了个“不可理喻”的白眼,冲到周龙面前,用头朝他的脸面撞了很响一声。

    然后一个矮身向前,一个过肩摔把挂了彩的周龙摔进了客厅。他那条胳膊从是我手里硬扯出去的时候,我想可能脱臼了。

    他在屋子里像条野狗似的吼了声,把枪从废掉的那只手上换到另只手上,照馨诚站的位置开枪。但馨诚一下子就从玄关闪进了客厅里。枪声跟着他。

    我想PTSD在这条疯狗身上就是扯淡。

    我走进屋子里,从果盆边拿走小刀。我喊了一声“周龙,”将刀子掷向他握枪的手。他的枪射偏了,子弹从我身边飞过。我冲上前,飞踢一脚,几乎要把他踢翻在地。馨诚马上补了一拳,把他干翻在地。

    现在他骑在他身上,一拳头跟着一拳头揍着周龙。我对他的暴力感到惊叹。

   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让周龙怒火中烧。他看见他要杀的男人就站在面前,矫揉造作的摆出一份冰冷来。身上的拳头阻止他站起身,冲上去,掐死他。他怎么可能倒在地上,被这个男人当成一条死狗来嘲笑。

    他无法忍受!

     

    一个黑影从高空坠下,它砸塌了小区车道上停着的一辆轿车车顶。警报声在整个社区里歇斯底里的尖叫不止。

    馨诚站在破损的窗边,怔怔望着楼下那片黑黢黢的风景。一盏路灯在不远处亮着。楼上楼下的人都已经被汽车警报器吵醒。我走过去,把手搭在他肩头。

    他甩开了我的手,问我:“三更半夜不睡觉,你去勾搭什么见鬼的杀人犯回家?”

    我再一次搭住他的肩头,把他生硬的身体揽进自己的怀里。他把头抵在我的肩头,他的心跳在他的胸膛里贴着我的胸口,跳进我的身体里。我们的身体里。

    我轻扯了扯嘴角,刚刚那一刻,我们一起目睹了一个行凶者在我们眼前死去。

    我嗅着风里夜的味道,几乎要错以为自己还陷在我的白日梦里。馨诚的体温,他的呼吸,他的汗味,一遍遍提醒着我:他就在我怀里。他是真实存在的。

    我低头用脸颊去蹭他的脸颊,他唇上的胡渣轻轻扎了我。



    贴文好累,我可以周更吗?

     

    刀锋上的救赎彬诚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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